初品京味儿

初品京味儿

一

“您好！请问到南锣鼓巷怎么走？”在什刹海溜冰场边上，我笑着问一位路过的大爷。

大爷顿住，左右张望，犹豫一秒，黝黑的脸庞瞬间开朗了：“南锣很近。”他怕讲不清楚，干脆带着我们向前走了十来米，连说带比划：“走路的话……坐车就……”

谢过后，我与小姐妹顺利到公交车站。

“到南锣有几站？”小姐妹一边嘀咕一边查看站牌。

“才一站。等车的时间就走到了。”一边候车的大哥热心地答。

我们连声感谢，转头开路。

才走几步，又遇到刚才那位大爷。他笑眯眯问：“没等到车？”听说改为走路，他引着我们到小桥边，仔细告知前行百步，右拐，出帽儿胡同就到了。

回首，见大爷还立于桥头，挥手道别，那慈祥的笑，那微弓的腰身，让人无端觉得北国寒风不凛冽。

二

小哥俩被鼓楼馒头“点穴”四个小时。我们赶去汇合时，私下担心他们冻成冰棍，且怨声载道。不料哥俩与队伍前前后后的老北京打得火热，左叫一声大叔，右呼一声大姐，有说有笑，那温度不亚于刚出锅的馒头。

夜色四合时，一边分享又暄又甜的豆包，一边提溜着热腾腾的战利品返回。方才排后面的大姐独自提着两大袋馒头追上我们，气喘吁吁地提醒：“敞着塑料袋的口儿，让水汽散了才好。”说着连忙歇脚喘气。

手上豆包真的温热甜美啊！那蒸腾的热气恍恍惚惚让我想起眼科医院的小护士。

三

看错了门牌号，下错了地铁站，冤枉多走了一站路，紧赶慢赶到医院时已近下班时间。医生仔细检查了我的兔子眼，很快判断是干眼症，嘱我快去检查。

小护士纤巧白净，温声柔语地让我坐好。

“听我指挥。先闭眼休息，等我说睁眼时就要坚持睁眼七秒。就七秒！你能做到的！”

不知是方才赶路太急还是兔子眼顽劣，反反复复无数次，右眼干涩无力，没撑到七秒右上眼睑就耷拉下来。她始终慢声细语重复刚才那几句话，不多一字，不高一声。我心中焦躁，唯恐误了别人下班和自己取药，奈何病眼虚弱无力，愣是不配合。正无计可施，她轻语：“我小小地协助你一下。”我闭上眼，再睁眼时，有一根柔软的小棍轻轻支了右上眼睑一下，轻而易举拿下七秒。左眼状况好些，但她还是用小棉签助力。仪器打印数据的功夫，我道谢。她只淡淡地说：“抓紧去看医生吧，快下班了。”边去寻医生时边想，不知她曾经如此耐心地协助过多少人。

取到药刚出医院，就听到悦耳的下班铃声，抬头，我发现西边金黄浑圆的落日柔美无比。

四

出圆明园，走到清华园已是下午四点。

不知不觉来到慕名已久的荷塘。几支残荷桀骜挺立荷塘边沿，其余的冰面光滑如镜，阳光和煦，大人小孩，尽情溜冰，欢声笑语满溢，完全没有朱自清笔下的寂寥和冷清。

正待漫步荷塘深处，小朋友叫嚷内急。边上的教学楼没有证件不能入内，只好另外打听。

路遇一对耄耋老人，相互搀扶着散步。老先生一袭灰棉袍，头戴一顶小格子鸭舌帽，高大挺拔，温文尔雅。老太太亦一身灰衣，绾着发髻，娇小柔弱，慈眉善目。看这对老教授携手看花看树，温馨动人的画面忽然让我想起钱钟书与杨绛伉俪，他们夕阳下依偎漫步，必是眼前的画风。

“公用厕所？”老先生松开手，左右张望一会，笑着说：“荷塘边上就有，沿着荷塘走就能看到。”说完又拉起老太太的手，继续散步。他说话的当儿，她侧脸微笑，静静地候着，散发着温和的清光，彷如月亮的清辉。他们相依着前行的背影，简直就是白头偕老的生动诠释。

我们转头沿着荷塘向西走了几百米，还是不见公厕的踪影。正待寻人再问时，教授夫妇正慢慢往荷塘走来。我们未开口，他就关切地问：“还没找到？哦，我刚忘了说方向了。”他和老太太点头示意，就大踏步带领我们朝东走了一段路，手指远处一座小房子，爽朗笑道：“看到了吗？那就是公厕。”旋即回头与缓步过来的老太太牵手，相偎朝西走。

我们从荷塘东边的小桥进入中心岛，蓝天，高树，咖啡屋，亭子，草坪，在夕阳余晖中，静谧祥和。转了一圈，草坪的长椅上，亭子边的长凳上，坐着几个老者，边看着荷塘上欢腾的孩子们，边云淡风轻地聊天，夕阳余晖为他们镀上了柔和的金边。那对老教授也在其列，但我们悄悄走了，怕打破了那刻的恬淡和美。

清华园，并无想象中的高大上，那份质朴踏实，却分外动人。

五

小儿心心念念要去地坛寻找史铁生的车辙，我也打算循其足迹而行。

不料，大红灯笼高高挂，门口两株大树，高调地吸住我的眼球。浑身红妆，在朔风中扭着秧歌，一副红红火火过大年的架势。进门，四维立体的巨大的“春”字立在左边，铺天盖地红灯笼缠住右边寂寥的走廊，憋得它一脸红彤彤。“庙会”这个词，此时还在上妆阶段，准备正月里盛装出场，却生动的惊艳了江南女子的眉眼。我一会惊叹通道上方一列列大红大绿的风筝，迎风招展，风情万种；一会惊喜沿路一排排像极了红轿子的小摊位，虚位以待观礼人流的摩肩接踵，喜气盈人……一不小心竟忘了初衷。

远处有花树若隐若现，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我疑惑，寒冬腊月，北国也有这样的芳菲？绕道去看个究竟！左弯右拐，那些红影只在前方，被旁边的高树矮枝一掩映，越发娇艳。终于进入那块草坪，满树红花，亭亭玉立，在一片萧索的冬日，横空一副红杏枝头春意闹的画图，不能不引人注目。远看着那花开得实在太好，好像拍合照时，听到“一二三”的指令，同时绽放笑颜，每一朵都娇媚动人，完美无瑕。三步之遥时，我恍然大悟，一树繁花，却经过乔装打扮，那些娟花，一支支细心缠绕在真树的枝桠上，一丝不苟地贴合树枝的朝向，如此真切的嫁接，可不以假乱真了。

后来发现一些胡同深处，冷不丁就会冒出一二株姹紫嫣红的花树，明知是人工作品，那一份春心，依然能让人莞尔。

江南小女子，初次隆冬北上，总以为，皇城根下天寒地冻。身临其境才知道，京城春意别样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