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河是我们村子后面的小河的名字。一条本来是自北向南流淌的河,却在我们村的西北部,一个龙摆头,转而向东流去。游走四五里后,再次摆头向南。这是因为溧河在这里遇到了一大片高地。这片高地太大,使溧河在我们村子后东流的时候,并没有靠近村子,而是隔了一坡400米大块田地。这块地,我们村的人都叫他后岗。这是先祖的智慧,把村子选建在一个方圆几平方公里的缓坡的岗地的岗顶,四围都是缓坡地。这起到了天然的防水灾作用。
1998年溧河涨水,河水冲出高堤,在村西的洼地处奔腾南流,躲在家里避雨的人们,都在电视机前娱乐。直到大雨间隙,有人去西边洼地改水时,才发现洼地水势凶猛,翻着卷儿,打着旋儿,滔滔南流,水已经快有胸口那么高了。猜测是河水决堤了,一声呼号,全村在家的男男女女一二百号人,越过后岗的坡地,涌到河堤上,才发现,河水是从一条向河道排水的水沟里,越堤冲出的。几十个男劳力赶忙装了一百多袋子泥土堵住排水口。这可不是虚惊一场,是先祖的智慧又免除了我们村子的一场水灾啊!历史上,类似的拯救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现在的溧河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治理过的,截弯、清淤、除芦苇、挖深之后,河水通畅无阻,几十年里,就出现这一次危险水情。在治理之前,哪一年夏天不需要小心提防呢?治理之后,多年的安然无恙,人们有些麻痹了。
治理后的溧河,堤高、水浅。平常的河水只有脚脖深,清澈见底。三丈宽的河底,平坦无泥,水草稀少,也养不了多少鱼虾。如不是河底的磊礓扎脚,河里戏水,一定是小孩子们常玩的。只在夏季的暴雨雨后,河里汇聚大量混黄的雨水,才能涨到一人来深。雨停后,往往一夜之间,浑水流尽,又恢复到小腿深。村后稍微靠东一点的溧河上,有一座桥,叫张桥。原来是石板桥,是几百年前,我们村里的富户合资修建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溧河治理后,政府把石板桥改建成一座高大的水泥拱桥。张桥上下,成了我们村大人小孩重要的休闲、娱乐、洗浴之处。
每一年进入五月后,傍晚收工的人们,大都会出村东门向北,晃晃悠悠地走到新桥桥南头,从桥头向西,斜着下堤走七八米远,来到老桥的遗留的引桥上。这里的土被人们踩踏了几百年,坚瓷、硬实。同是河坡,却稍稍向河里凸起了一些,又有四块没有移走的老桥大石板,放在水与岸的交接处。人可以稳稳地走到石板上,在石板上脱去衣服鞋子。衣服放在石板的高处,鞋子放在石板的下方。几块石板,被洗衣服的妇女们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放在石板上,比放在堤坡的土地上更干净,更安心。水底又无淤泥,人从石板上下水,有进游泳池、洗澡堂的味道。老桥所在的河底,被称为老桥窝,水更深一些,有一米多一点,这个深度,更适合人们洗澡。老桥窝就一丈宽,二丈长,容得下十几个人。一个傍晚,进进出出,上上下下一二百人,不需要组织,也不需要吆喝,早来的下水,晚来的坐在桥栏上聊天。洗完的,抬脚跨上石板,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直接穿衣穿鞋,下石板,上堤岸。我们这里是东乡,老黄土,土亲人,泥粘人,有如此干净、清爽的洗澡之处,难得啊!
洗过澡的人,会有一部分并不急着回去,他们坐在桥栏上吹凉风,看风景。有个喜欢吹竹笛的小叔,常常站在桥上吹一些时兴的情歌,悠扬的笛声,忧伤的曲调,在日落前后的溧河上空飘荡,进一步消解了人们一天的劳累。天黑之后,男人们散了,换做女人们下河。女人们说说笑笑、吵吵嚷嚷的,那个热闹劲儿,在四百多米外的村东头乘凉也听得见。
近河而居真好,可以下水洗去身上的臭汗,换来一夜净爽且安稳的睡眠。远河的村民,夏夜只能用一盆凉水,撩几下,湿一湿身子,不去热,也不去汗,粘粘的,夏夜可怎么入眠啊?
每逢雨天,无法下地干活了,闲着无事的人们,大都会来张桥闲玩。女人们在桥下的石头上洗衣服,或者站在水里洗头发;男人们有一些坐在桥栏上聊天;勤劳的,在河堤上放牧自家的羊,割草;会玩的带着小孩坐在岸边钓鱼。张桥在,南北两岸去着都方便,也因此都不会到离桥远的地方。无论南岸,还是北岸;无论桥东,还是桥西,到了中午,或者傍晚,都要回到桥南头,才能回家。这个时候,坐在桥栏上的一二十个大人小孩,就像是在检阅士兵观众一样,放羊的过来了,会说“山羊真膻啊!膻味这么重,羊肉可咋吃啊?”割草的过来了,会说“歇歇吧!草都快被你割完了!”钓鱼的过来了,早被柳条儿串的一长串一长串的鱼儿抓住了眼球,“嘿----今儿要过油锅,喝小酒了!”……
钓鱼是大人小孩都喜欢的闲玩方式。但那个年代里,小孩大都是看大人玩,只能手儿痒痒,心儿痒痒,很少有一试身手的机会。因为钓鱼太奢侈,而且难度也太高了。首先是鱼钩不好卖,只能从偶尔进村的货郎挑那儿能买到。供销合作社里不卖。就是卖,也买不起,四分钱一个鱼钩啊!一根铅笔才三分钱。一个作业本才七分钱。需要买一根铅笔或者一个作业本,也不是张开嘴就有钱给我去买的。小孩子的手松,新年里见到的几毛零花钱,早抖擞完了。没有听说谁攒住钱,等着买鱼钩的。也别想着为钓鱼向父母要钱,那是想找着挨打挨骂。
鱼钩是最大的问题,但也有解决的办法。就是偷母亲的缝衣针,在油灯上烧红烧软,用牙咬紧,捏成鱼钩。针鼻上穿一根母亲缝被子的长棉线做鱼线,剪一根二寸长的高粱细杆做鱼鳔,再把家里的扫帚里的小竹竿抽一根,去掉竹节上全部枝杈,就做成一杆可用的鱼竿了。然后到茅坑边寻几根红色的蚯蚓,就也可以学着大人的模样,来到张桥,坐到溧河边钓鱼了。可惜鱼儿也认人啊!只找大人的鱼钩吃,很少搭理小孩的鱼钩。一个我喊叔的大人,面前摆放四杆鱼竿,这一根不提,提另一根,半天不断的提竿,不断的上鱼,气得把鱼竿往地上一扔“吃!吃!吃!老子想撒个尿都没空!”同样在一个地方钓鱼,差别咋这么大呢?旁边看热闹的人还在喊;“钓鱼的,你别急,赶黑钓个屎光皮;钓鱼的,你别慌,赶黑钓个屎壳郎!”雨下大了,人们都跑到桥下躲雨,两边桥下都是闹哄哄的,但那个叔叔把鱼钩撒到桥下的浅滩上,仍旧不断的上鱼。真是奇了怪了。
河北岸有三条排水沟通向河里,其中桥西200米处的排水沟是经过北边的村子,和村子里一些沟沟池池相连通,水大的时候,池里的鱼会跑进排水沟,但数量很少,用网闸住,一天也逮不住三五条。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哥发现,河里的鲫鱼,会在安静无扰的时候,顶水往排水沟游,向上顶水游二三丈后,窝在草底、小潭窝里。
这可是个不小的发现。我们就在傍晚,于排水沟边用一个塑料纸支起一个小帐篷,带上大人的棉袄,守在河边。夜里,我们两个就披着棉袄,抱着头睡觉。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在雷鸣电闪的雨夜,没有人影人声的野地里,听着雨打帐篷的噗噗哒哒的怪声,每过一段时间,钻出帐篷,我到河水边,在排水沟的入河口处,把网兜按在流水里,网兜周围用泥巴杂草堵严实,两手按紧。我哥越过大堤,跑四五丈远的上游,手脚并用,搅浑沟里的水,把鱼赶进网兜。我哥和我汇合后,一起抬起网兜,里面肯定有鱼。多的时候,一次能逮十来条。一夜下来,赶个五六次,总的逮个七八斤不是问题。但白天不行,白天动静大,很难逮的到。
除了逮鱼,掏螃蟹也很好玩。螃蟹都是藏在水边的泥洞里,洞外有一小堆稀泥巴,稀泥巴上有密密的螃蟹爪子印儿,很好认。就是不好掏。因为溧河的河岸是磊礓土,硬得指甲也抠不动,土里还有大大小小的磊礓,所以,我一个小孩用大铁锹也踩不下去,只能用手掏。正好我的手小,可以伸进螃蟹洞里。洞也不深,就半尺到一尺深。手深进去,摸到螃蟹了,不能用手指头夹,手指夹住螃蟹是拉不出来的,只会扯断螃蟹腿。只能将手紧紧地贴着洞的上壁,把手伸到螃蟹的身体上面,手指头肚按紧螃蟹的后背,使劲把他抠出来。抠出来的螃蟹很可能大钳子就夹着我的大拇指,或者小拇指。出来了螃蟹吊在半空,就是不松钳子。这时候不能硬拽,如果硬拽的话,肯定会扯掉一块肉的。得忍着疼,赶紧把螃蟹放到地上。螃蟹一着地,立马松开钳子,迈开八条腿,慌慌张张地往水里跑。这时,人千万不能慌,慌忙去按它,肯定会再次被夹。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螃蟹的后面按着它的最后的两条腿,捏住它后面的两条腿提起来,就不会再挨夹了。
不止我,其他人半天也都能掏几十只螃蟹。只是螃蟹不是鱼,去壳后,在锅里炕过一次,看着红萱萱的,嗅着香喷喷的,吃着净是骨头,一个吃下去,再不想吃第二个了。后来再抓住,只是在灶台下的火里烧一个解解馋,再没有其他的吃法了。上小学的那几个暑假里,一共掏了不下几百上千只螃蟹,大部分都是在张桥上显摆显摆之后,扔那里了。
掏螃蟹不是为了吃,仅仅是为了玩,手上被夹、被挂的窟窟窿窿的,疼的咬着牙,哎吆哎吆叫着,泪珠儿挤着,还要掏。不止我喜欢掏,我的一个同伴,从泥洞里一把拽出一条大蛇,吓得叽叽哇哇地往家里跑,过了四五天后,我们又一起去掏螃蟹了。
作者简介:马富海,新野一教师爱好旅游,钓鱼,看书,作文,吟诗,独坐,睡懒觉。床上日月长,梦里天地广。视睡好觉是重要的事,别的无所谓。
武汉的癫痫病研究所好在北京治疗癫痫的医院呢医治小儿癫痫的药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