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散文』教我如何不想她

笔名友情散文2022-04-15 17:02:420

我看着桌子上的台历,脑子里有些空白,——日子过得是太快了!昨天照镜子,我竟然看见了一根白头发,一下子就悲从中来,竟就老了?一直都觉得“岁月”这个词跟自己没有多少关联的,参杂着微微的惊惧与莫名的忿然,揪了那根刺眼的白发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力气大了,头皮有些痛,略攒了眉,鼻子就酸了,眼泪跟着低落在衣服襟子上,逃也似的逃离镜子——不敢看自己,尽管依旧是如花的容颜。

其实我是个有些矫情的人,我自己很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里,可不知道为什么,总又会找了各样的理由去做一些莫名的事情,我想,或者有一天我会得了精神病?谁知道呢?反正,我做好了准备,尽管这样子想已经就表明我是精神病的早期了,我不在乎。

我的目光在台历上来来回回的,就那么一本书的大小,我仔细看着,渐渐的唇边浮起来一个微笑,拿起笔将一个红色的周日圈起来,我知道总应该做些什么吧?我知道的。

母亲打电话过来,我有些不耐,却尽量将声音放得非常平和,——她或者是人老了,早年的干脆利落全部变了如今的絮絮叨叨,时不常的就会冒出来一两句从前家里帮佣的阿姨们的土话,声口都一样,我很骇然母亲这样的变化。果然人老了就变得如此了?曾经那样子美丽清高的女人啊,——母亲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又清绝,亲戚们眼睛里的另类女子,尽管背后对了她指指点点的,到底又是艳羡的,尤其那些个女亲戚们,对她是又恨又嫉又羡慕。当然,我以母亲为骄傲,尽管她并不经常同我在一起,——我的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离婚了,我的祖母认为我母亲是“狐狸精”,怕她带坏了我,我的监护权就归了我父亲,我倒也没有什么抗争,也是知道抗争不过,尽管我从内心底讲是更愿意跟了母亲的,我想成为她那样子的女人。

母亲有些没完没了,我终于耐不住了,有些粗暴的打断了她。她似乎很吃了惊似的,电话听筒里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只偶尔有两声小小的呼吸声,一时间我有些紧张,不知道怎么打破这僵局。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诺大的房间只听见着时间滑过去的声音了。我脸上的小肌肉挪动了挪动,我需要弥补刚刚造成的“伤害”。我开口了,有些吃吃艾艾的,母亲只听着,我住了口,母亲的声音响起来,有些清冷,却回到了从前的干脆利落。飞快的,我们的电话粥就煲好了,收了线,我的额头有些汗涔涔的。

我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闲逛。每每这样一个人逛街就想起这样的话:一缕游魂。累了,走进一家咖啡屋,要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一边小口呷着咖啡,一边看路过的行人,——我喜欢看人,尽管我是一个交际的白痴,很少有说对话的时候似的,我母亲早年就叮嘱我:“如果真的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就不要开口。”我牢牢记得这一句,久而久之真的就沉默起来了,尽管我读过很多书,尽管我知道其实果然拽起来,我不会比不了旁的人,甚至更能拽词弄句的,——读书多有读书多的好处的。我却是太沉默了,以至于有人嘲讽我是“闷葫芦”,一只美丽的闷葫芦,我倒是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却没有她的伶俐。

咖啡屋的玻璃窗里影影绰绰的映出来我的影子,——曾经风靡一时如今却过时了的鹅蛋脸上一双空蒙蒙的大眼睛,鼻子是东方人的,近乎菱形的嘴巴自有一番韵味儿,我微微笑一下,有些得意似的,却很快就收了笑意,母亲的影子不知道怎么的重迭在了我的影子上面,我脸上的肌肉真的僵硬起来。

以前我们国家是不过“母亲节”的,改革开放了,西方世界的一切都涌进来了,如今,西方的节日甚至比我们传统的节日更有热闹,尽管我们太多的国人并不清楚西方的节日的意义,只当作是一个挥洒金钱和快乐的日子。我看看日历,“母亲节”已经在跟前了,我总要给母亲预备点什么东西做礼物,从前总也不想起这个节日,我们是隔阂的太久了。

我看着玻璃窗上我的脸上迭着的母亲的脸,有些恍恍惚惚的,——我跟母亲竟这样的遥远,我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她了解我嚜?我看见玻璃窗里的我的眉攒起来,一阵悲凉飞快略过去,脚底却有丝丝寒意如同丝袜上的一道裂缝爬了上来,我对着玻璃窗里的自己咧咧嘴吧,一个近乎哭一样的笑,母亲给我的美丽在这一刻不看见了,掉在哪里我不知道。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是那一个手中拿着仙杖的仙子。我永远也近不到她似的,可是她永远都吸引着我,很强烈的吸引我,尽管她离得我那么那么遥远,尽管祖母告诫我要离得她远远的,“狐狸精会吸人的血的。”我却并不把祖母咬牙切齿的告诫当桩事,倒反而对母亲更生了无限的向往,又遗憾,她离得我太远了,我触不到她,只能够手指在相片上轻抚她美丽的脸庞、轻纱的裙裾,她是我梦幻中偶像。

世外的仙子活生生坐在了我的跟前,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心里的狂喜,尽管我的脸上是平静如水的,她的脸上略过去一抹我形容不出来的表情,不知道是难过抑或是忿然,“如今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无情嚜?”我这样猜测她,心里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却益发没了表情。她倒反又笑起来,有些满不在乎似的,我的心落下去,好像一个黑洞,有些不看见底。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她,我的母亲,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的世界。祖母曾经恼恨得拿了手指使劲儿头戳了我的额头,“你怎么就像极了你的娘!”她不喜欢她,她是狐狸精,祖母怕我也变了狐狸精。狐狸精总是有些法力的,她遥远的控制了我,我说的话,违心的不违心的,都顺着一条看不见的路径到了她的耳朵里了,我常常担了心,哪一天她回来了定会找了我来对质,到底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却那样的对了不相关的人表情达意,我是没有心的。没有心的人往往都是狐狸精。

我走在人群里,路边商店的橱窗里模特儿穿着好看的服装,不知道怎么,我竟是看见了母亲。我知道,我永远也跳不出她划得那个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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