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路线图

笔名散文随笔2021-10-30 07:32:566

清明的路线图

清明时节,芳草萋萋、繁花似锦,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天清日朗、微风和煦,正是探春踏青的好时候。

小时候,每到清明前夕,母亲总要带着我回趟姥姥家,既是给姥爷上坟,也算是踏青。头一天,母亲把面坷篓里所剩无几的白面科敛出来,发好后蒸上锅白饽饽。出锅晾凉,装进红漆食盒里,外面再包上一块大半新的花包袱。第二天一早,给我把脏兮兮的小手小脸洗干净,脑门镀一颗红点,换上身新衣服,便挎着食盒带我出门了。

母亲不会骑自行车,我们只能步行。好在姥姥家相距不远,只有五里地。出村上大路,放眼原野,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绿油油的麦苗在微风下荡起微波,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又像一大块一大块平整的地毯。道路两旁的杨柳,新绿如蓑,柔柔的枝条垂下来,随风摇摆,仿佛在和春风握手,又像是在向路人打着招呼。麦垄间,不时现出一簇簇白色的、粉花的、黄色的、紫色的野花,有的鲜艳,有的素雅,有的奇丽,有的灿漫。我忍不住摘下一朵又一朵,手里攥满一大把。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不知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燕子在头顶上飞来飞去,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布谷、布谷”的鸟鸣。麦田忽尔会飞出两只野鸡,相互追逐着落在远方,尽情畅游在满眼的春色里。

我不停地向母亲问东问西,不知不觉就来到姥姥家。姥姥已等在大门口,她远远迎过来,一手接过母亲的包袱,一手爱抚地牵起我的小手,蹒跚着小脚进到屋里。简单说上几句体己话,母亲便对我说:咱给你姥爷烧纸去。姥爷在母亲一岁多时就去世了。尽管我没见过姥爷,但我觉得那一定是最亲的人,不然母亲为什么每年都要来给他烧纸?而且,我觉得那是一件很庄重、很神圣的事!只见母亲从食盒里拿出两个大白馒头,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沓纸钱。来到墓地,母亲在姥爷的坟前摆上白馒头、大苹果,往地上画个圈,嘴里念念有词地给姥爷、还有别的坟头烧纸钱,我则在麦田里追赶起了蝴蝶。直到母亲叫我,才去到跟前,随母亲一起给姥爷磕几个头。最后,母亲会拿起坟上的苹果给我一个,我便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饭,母亲把我留在姥姥家,便独自回去了。临走和姥姥拉扯半天,带来的白馒头留不下几个。接下来,姥姥又是和面、发面,蒸白饽饽、花饽饽,然后带上我去串亲。串完三姨姥家,和三姨姥姥一块再串二姨姥家。最后“兵合一处”,老姐仨就伴去舅姥爷家。姥姥是三寸金莲,说话小声细气,一步挪不了四指;二姨姥罗锅带喘,走几步要歇一歇;三姨姥大个子大脚丫,高呼噜大嗓,走起路来呼呼带风。三个老太太加上我一个小孩,在春天的乡间道上踯躅而行,形成一道奇特的风景。姥姥们有一个共同的家,在清明这个特殊的节日,她们有着同样的目的:重回故里,为逝世的父母送上儿女寸心。

从那时起,清明便在我幼小的心田播下了一颗种子:不管年龄有多大,不管身处何方,只要还能够行走,都不要忘了家在哪里;不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都不要忘了生身父母和自己的祖宗——这便是家风,也是清明的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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