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如珊‖两只杯子

文/胡如珊

我拥有两只杯子。一只刷牙杯，一只喝水杯。它们对我来说，意义非同一般。

刷牙杯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考上大学，父亲给我买的。它一直陪着我，上大学几年，工作几十年，现在退休了还一直在用它。这只杯子，是当年很普通的搪瓷杯，通体白色，杯口一圈蓝边，杯把对侧的外面有一幅画，蓝色的天幕下，草丛鲜花间，画着一位头裹黄色头巾，大眼睛，面容清秀，有着卡通神韵的小姑娘。她用右手那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枝百合花。花香四溢，两只美丽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好像闻到了百合花的清香，争着要落上去，独享花香，抢占美丽。画面动静结合，充满了浓浓的春意。

没想到看似五大三粗的父亲，竟细心的为我挑选适合女孩子使用的杯具！几十年来我天天用它盛水刷牙，从没留心观察过它，甚至在上学其间，天天早上匆匆忙忙去水房洗漱，不小心把杯子掉下地，记不清有多少次。唉！现在端杯细察，杯底有多处被我摔下地磕掉了搪瓷面，露出了黑色的铁质，像涂上了点点黑墨，难看得要死！我当时怎么就不爱惜它呢！怎么就不珍重这份凝聚着父爱的情呢！

父亲离开我很久很久了，他走得太匆忙，走时太年轻！没有等到我这笨孩子懂事，明白尽孝要趁早；没有给我机会，给他买件衣服或一双鞋子穿；没有给我时间，和他聊天叙旧交流，就撒手人寰，离我而去！惟有这只刷牙杯，还在见证着我们的父女情，看见它就会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看见它就会想起与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与它每早的触碰就如同与父亲相见回眸。

不求别人理解，我独自珍爱属于我的宝贝。

除了这只白色绘有图画的破旧搪瓷杯外，还有一只黑色的带花的喝水杯，陪伴我度过职业生涯的每一天。

我大学毕了业上班伊始，父亲把这只黑色搪瓷喝水杯送给我用。我一直很喜欢，上班时一直用它喝水：黑色有盖，杯把对侧外面横开着一列花:最大的一朵单瓣的是粉红色的，向左伸展的有黄色的小花和含苞欲放的花蕾，花间点缀着几片绿叶，煞是好看！雅而不艳，美但不张扬，透着一种雅致含蓄之美。几十年时间里，我用它泡茶喝水，一刻也不曾分离。

父亲当年送我的时候，可能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女儿工作了，在办公室里需要一只喝水杯；他更不会想，杯里所盛之水，要我与朋友作淡水之交；杯里所盛茶水，要我懂得人生如茶，只有沉浮翻滚之后，才能飘散出浓郁的茶香。我在工作中，失落过，欣喜过；苦闷过，得意过；心痛过，开心过。尝过千滋百味，还是最难忘父爱的滋味：实实在在，含而不露，一只杯子见真情；持久永恒，只要父亲在温暖滋润就在；坚贞忠诚陪伴，只要父亲在爱就环绕包围。

有一次单位开会，带去的水杯不知落哪儿了，找了几天没找见，它可是我的宝贝，我的至爱，父亲送给我一辈子的关爱！在我绝望时，有同事告诉我，在她们办公室，有人帮我收起来了。杯子，失而复得，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父亲一生为人忠厚正直，质朴清廉。做事坚持原则，一丝不苟。对同事老乡朋友热情有加，全心全意帮助扶持。他养育了我们姐弟五人，为培养我们，省吃俭用，操心劳神，想尽一切办法鼓励教育我们好好读书。小妹妹考大学的那一年，父亲正生病住院，长年累月的操劳，让他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他自顾自已经很难，家里小妹妹高考的大事，他无力再管。高考，填报志愿，最终录取，全由我和老公包揽。当我把小妹妹的考试分数和录取学校告诉给父亲，他平时严肃的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嘴里不停地说：小女子今年帮大忙了！就在小妹妹刚入学不到一个月，父亲因为手术失败和我永远地阴阳两隔。

父亲没有给我留下丰厚的家产，他是平常人，言正身正，以人品道德传家，用他仅有的微薄工资养育我们，供应我们读书，这份无形遗产胜过任何有形的金银财宝。

有那两只杯子与我相伴，我还祈求什么呢！

时代变化，科学发展，杯子材质多种多样，外观新颖时尚，但我敝帚自珍，从未有过换刷牙杯的想法。上班时水杯，我一直放在博古架上，过几天还要擦一擦，保持清洁。

我常常扪心自问，对天对地，对工作对朋友，对亲戚对公婆，我觉得我都尽力了。最遗憾最伤心最让我束手无策的，是父母之恩无以为报呀！

两只搪瓷杯子，是我永远的陪伴，是我和父亲，父亲和我，情深意切的父女之情的见证。

作者简介：胡如珊，陕西西安人，中学高级教师退休。爱好文学，时有文章散见各类媒体。